大腦的運作真是神奇。從家裡被抬出去之後,我就剩下一些片斷但是非常鮮明的聽覺記憶,而且仍有大致正確的時間順序。
在聽到急診醫師跟我老婆說完話、郭P給我定心丸之後,我下一個記憶是聽到鄭副在我旁邊說:「小胖,這個手術風險很高,我跟師母都會幫你禱告。」
鄭副也是我的老師,跟他一起工作15年了。當年選進專科的時候他是主任,十幾年前就帶我去越南義診,一直持續至今。(幾年前拿到國際醫療典範獎)。
我發病時是三級管制第六天,正是全國疫情緊繃的時候。當天急診現場更緊張,因為同時間還送來一個到院前死亡,不知是不是武肺患者的,就躺在我附近,你可以想像那個氣氛。
急診有人員管制,不能隨意進出,其他那些接到消息趕到急診關心的同事們,只能在急診門口著急,沒辦法進來。學弟的老婆沈醫師在高醫服務,可以進入急診。她是個很有活力的人。我一直可以感覺到她在附近幫忙聯絡事情、幫我跟老婆加油打氣。(後來有接送遺體的人員進入急診,聽說把急診外面的朋友們嚇了一大跳)。
鄭副對我說的話後來化成夢境,之後加護病房那幾天一直在夢裡出現。那個語氣跟表情很熟悉。就是他在很擔心什麼事又不能太明說的時候,會語氣保守的稍微皺眉這樣說話。
「這個手術風險很高」
後來術後一個月我回醫院打第二劑AZ,他看著我走進辦公室,如釋重負的說:「其實我那時候衝到急診看到你的狀況,認為你是救不回來了」
「我聽你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了」我說。(其實他不知道我那時候飄在天花板想像自己是奇異博士 …… 喂!!)
為什麼說人腦運作很神奇?我記得那麼多人說話,偏偏沒有老婆對我說話的記憶。不過她其實寸步不離的陪著,一直對我說話:「老公要打針囉、要做電腦斷層囉」,但我真的沒有記憶。
這在醫學上的意義是,若你平常就把老婆的話設定為左耳進右耳出,就算你快死掉了,大腦的設定仍然沒有改變。
喂欸欸欸!!
原文出處 方川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