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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內影評 : 令人不安的轉向嗎?圖解是枝裕和《我的意外爸爸》


電影格子#03(原載《世界電影畫刊》)
令人不安的轉向嗎?圖解《我的意外爸爸》

《我的意外爸爸》引起的爭議可說是沒有料想到的,這個爭議來源,主要是影片選材本身太過“戲劇性”,這也是因為觀眾對導演是枝裕和的“作者論”式期待的結果:影片應該一如既往出現一些生猛的東西。然而,這個故事本身容易流於灑狗血的命運,是枝難道有輕易地避開了嗎?其實,這部片帶來了另一個思考,仍就是那個已經很老的話題:內容的飽和與形式的呈現是否總是存在著不可化解的矛盾?

至於說,“沒有料想到”,那是因為本片在台上映前,因職務之便,先後在影展上、特映會上、試片會上,密集地在5天內看了4次,卻絲毫沒有讓我看膩,而我相信這是劇作上的優勢。待這回寫這個欄目時,再仔細推敲這部片於畫面、手法的呈現上,是否能談些更深遠的內容,卻發現的確可說“乏善可陳”。但這並不表示影片不優秀,只是它之所以好的部分,沒有那麼強的“創作感”,一切都像是理所當然:“因為是是枝裕和”。

因此,再一次,“作者論”又成為了影片的原罪,而我也確實不好說,到底哪些是屬於是枝裕和這個標籤的特色。隨著近年他幾部片的“漸變”,按理說早該習慣他現在的風格,特別是在11集的電視劇《歸家》之後,能更清楚看到他力求在形式上的淡化,包括敘事內容的稀釋;即使這部片似乎存在著什麼超現實的材料,最終觀眾才會發現這些超現實情境無非就是人物的心象之投射,只不過在劇中被以更具象的方式表達出來而已,是枝還是那個是枝。

既然從《奇跡》的看似散漫,到《後日》的情調素描,再來到《歸家》的稀釋情節,感覺像是往一種無作為日常性的方向走去,也許像山下敦弘的《不求上進的玉子》才該是是枝的方向,豈料,《我的意外爸爸》交出來的是一部涉及到血緣與親情之間的衝突:撫養6年的孩子原來不是自己親生骨肉。一如片中人對於後來想搶回親生兒子的主角良多之批評:“太老派”,這個題材在許多觀眾眼裡也顯得老派。至於影片丟出來的“解答”也完全是是枝的作風,沒有具體解答;但卻迎向了看起來更和諧的折衷與讓步。但這似乎已經可以料想得到,所以才讓人更覺得不過癮。

野野宮良多與妻子綠育有一子慶多,身為建築公司的工程師,開高級車、住在飯店似的豪宅,感覺就像是人生勝利組。正當慶多小學入學前夕,醫院捎來消息說慶多很可能不是良多的親生孩子,他真正的兒子很可能是在經營電器行的齋木雄大與妻子由加里家中,他們的大兒子琉晴。醫院聲稱這類“抱錯”的案件百分之百都是以交換回小孩作終,於是兩家人在良多的要求下,開始嘗試讓兩個小孩交換家庭,看看是否能適應,其目的基本上就是讓孩子習慣之後就交換回來--其前提是,工作狂良多一直認為慶多並沒有遺傳到他自己的“優秀”。當然,血緣也是良多父親一直向他強調的:血緣這種東西是避不開的,即使沒在一起生活的父子,也會慢慢地變得很像。這件事體現在即使對父親明顯有排斥情結,但卻在處事與思維上接近父親的良多身上;也許正因為這樣,才更堅定了良多的交換決心。

只不過,就像前面說的,是枝並沒有給觀眾答案,影片主要在於描寫良多在面對這個問題上,他心境上的轉變。基於相較齋木雄大與孩子之間的互動看來,這個對比性人物彷佛一面鏡子,讓良多照看後,更顯其原形:原來他從來都不是一位父親。因此這個過程就在讓他自己意識到“父親”這個角色的真義,因此影片的日文原名才叫“於是成了父親”。

以下圖例將稍稍解說影片中值得討論的一些片段。也許可以說明是枝的導演特點,但也可能只是再次強調了是枝的編劇功力?無論是什麼樣的結論,也請讀者自行推敲了。

一、建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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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T.01是影片的第一個鏡頭,在一小段黑畫面(聽到對話如“請進”、“請坐”)後出現。是一個全家福的照片,照片後來在影片中是重要“道具”,所以這裡用照片帶出全片無疑有預示的效果,不過這是結果論的觀點,更重要的是,這張正襟危坐的照片馬上要映現在真實情景中,也就是SHOT.02(影片的第二個鏡頭)的出現,我們也可以留意到,特別是良多的姿勢,就像是從照片以3D技術列印出來一樣,這裡已經在建構良多的人物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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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組鏡頭是枝採用了180度軸兩端的正反打:SHOT.03是良多回答主考官關於兒子慶多的個性,SHOT.04則是慶多自述與父親在假期做了哪些活動。這兩個鏡頭基本上都把母親給“排除”,前一個鏡頭是讓她處於嚴重失焦,而後一鏡頭為了搭配慶多的身高所取的景直接將母親切出框外,加上純白的背景,這一組相對又像鏡像的兩個鏡頭,以對立又對照的方式展開影片的基本設定:這對不像的父子卻又有相像的地方--當然才看到這裡的觀眾根本無法察覺這種設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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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隨後的片頭演員表多是一個名字對應上一個小朋友,就好像是錯了位的人物介紹。同時內容則是校方讓即將入學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可能藉以觀察人格特質),名字對應了小孩,或許帶了一點什麼樣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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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頭演職員表結束是落在是枝的名字上,並且給了一個全景SHOT.07,是枝就如同畫面中的兩位元老師,“監督”著學生。不過這場戲不是只是陪著演職員表出現這麼簡單,最重要的是要揭示獅子座的慶多樂在遊戲的本性(SHOT.08),這點的重要在於片中的他為了配合父親的要求,總是表現得非常文靜,但這很可能是逆反他真實的個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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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交代完良多熱衷於工作(入學考試結束後趕緊又趕回公司加班)後,晚上回到家,妻子原本是讓考完試的慶多放鬆玩wii,不過良多卻要他不可以鬆懈鋼琴的練習。在慶多練琴時,良多也湊了上去,SHOT.09看到父子的手彈著一段起先是“和聲”但隨後變成“對位”的伴奏。鋼琴在片中有獨特的存在,包括影片中穿插過四次巴哈曲子(而巴哈的音樂也正是被形容為“工整”的音樂),不管是《郭登堡變奏曲》還是《平均律》,也都是選取了這種既有和聲又有對位的曲式;另一方面,琴鍵的井然有序,也回應了良多的生活慣性,在SHOT.10中展示了良多的書房,書架也是如此一絲不苟。這種潔癖強化了他對血緣潔癖的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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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取了DNA鑒定報告,確定慶多不是良多的骨肉,出了醫院車為了等平交道而停了下來SHOT.11,停在平交道前是為了稍後列車通過時,能加強良多心中的怨恨,他重重地拍打了一下車窗,順口說了一句“果然是這樣!”妻子對這句話感到震驚(SHOT.12),瞪大了眼看著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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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裡講到了妻子的震驚,好像她從來都不認得這樣的先生;其實反過來,良多似乎也都沒有真正理解妻子的心情。這部片既然是在講“父親”,於是母親的角色相對來說分配到的戲份較少,但卻不是不重要的,畢竟從與先生之間的互動,也可感受到妻子的存在。就像在法庭上護士承認是她偷將小孩調包後的餐廳裡,綠生氣地表示她對護士的行為“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的憤慨似乎震驚了良多(SHOT.13),良多也只是瞪大了眼看著妻子:這是平常溫柔的妻子嗎?原來小孩事件讓她打擊如此大?--特別是在良多心中早就已經決定了換回小孩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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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是良多的又一次震驚:SHOT.14妻子向他表示聽取DNA報告完在平交道的那句“果然如此”也是她“一輩子忘不了的”。很顯然,由於之前已經用過一次“一輩子”,這裡重出似乎力道小一點;不過沒關係,導演把鏡頭處理一下,多了一個強調良多表情的鏡頭(SHOT.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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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場爭吵戲最曖昧的是收尾時停在慶多躺在床上眼睛睜開的鏡頭:他是否聽到了父母親對話的內容?因為父親是以“任務”為由讓他去琉晴家;但從這個鏡頭來看,也許慶多始終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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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影片開場的入學考試中已經有提到過慶多的柔弱個性,當然也包括了他的順從性。SHOT.17是他在琴房練習的鏡頭,不過,他不顧老師的指導,顧著看等在琴房外頭的母親有沒有在看他練習。這場戲的後段是母親牽著慶多的手,問他是否喜歡彈琴,慶多不表態,母親則安慰說如果不想學可以不要學,但慶多的回應是:“爸爸會高興”。因此,慶多的窺探是否出於在意母親有沒有注意到他努力的練琴;只是,下一個鏡頭也同樣曖昧:等待中的母親自己卻哭了起來。慶多的練習自然最後是要在父母的“觀看”下演出,當然被安排在野野宮夫妻帶背鏡頭(SHOT.18)後方的觀眾也參與了觀看。然而,影片之後會揭示看與被看關係的逆轉,因此,觀看行為變得十分重要。

二、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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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出現過三次電塔的鏡頭,前兩次是載送慶多去琉晴家(SHOT.19),最後一次是開車去琉晴家試著要帶回慶多。電線的交錯似乎加強了“交換”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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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趣的是,良多在發現慶多婉拒的相機中,存放了大量自己無意間被拍攝到的照片,這才知道,他一直看在眼裡的孩子,其實也是一直在看著他。於是良多趕忙直奔琉晴家,這第三次出現的電塔有別前兩次,其中有一個電塔彼此逐漸交疊的鏡頭(SHOT.20),似乎象徵了兩個小孩的兩種身份之合一。因此,也許最後這兩家庭就以這種方式生活下去?這個電塔鏡頭結束在既平行又偶有交錯的電線畫面(SHOT.21):同樣地,有這麼多可能的生活選項,究竟該如何選擇最適合的?(或者,都不用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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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一次交換時,從車子的後玻璃可以看到表情明顯很不安的慶多。只是,這個鏡頭是誰的視點?也許,它不是任何人的視點,這才加強了這個“事件”本身的殘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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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影片主要確實以良多為中心展開,然而是枝並沒有因此忘記母親的角色。SHOT.23是琉晴第一晚吃飯的情況,良多發現琉晴拿筷子的方式是錯的,於是講著講著鏡頭帶到母親,看在她眼裡,這是什麼樣的心情?良多簡直已經把琉晴當作自己小孩在要求了。另一處,是兩方家長換孩子的協議之後,琉晴住在良多家的第一晚,良多給琉晴定下了各種規則,並且要求琉晴改口叫爸媽,因而兩人產生了對立,背景的母親(SHOT.24,柔焦) 似乎還在期待這場衝突可以蔓延成換回小孩的導火線。這就是作為母親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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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一步說,也只有母親才會在第一次交換的當天問慶多“琉晴的母親人怎麼樣?”為了加深這場交換基本上會成為未來真的交換小孩的一個預演,這個“遊戲”無疑造成了母親巨大且沉重的壓力,所以母親問慶多“我們一起去遠方旅行好不好?”(SHOT.25)畫面正好巧妙地利用窗外的陰影為人物罩上不安的氣氛,然而,更叫人無奈的是,慶多反問一句“那爸爸呢?”車剛好到站,陷入更深的黑暗中(SHOT.26)。我們難道能說這樣的鏡頭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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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們再看的一組鏡頭,是第一次交換完當晚兩家的情況。SHOT.27是由加里給琉晴擦頭,感覺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但看著母子這般和樂反而陷入苦笑的雄大(SHOT.28),表情無疑寫上了複雜的情緒。據導演說法,這一場戲對他自己來說是最有淚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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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野野宮家,首先SHOT.29是良多指責雄大一家人居然對於慶多受傷沒有一句道歉,下接SHOT.30是在幫慶多貼膠布的綠。兩組對照,我們可以看到,齋木家由於以太太為強勢,所以先出現由加里的鏡頭;而野野宮家則以良多強勢,且還不是只有強勢一點點,故以仰角拍攝他,加強他指責的份量。另一方面,被包紮的慶多說“琉晴家說這叫OK繃”,似乎暗示了雖然短短一天,卻已經在琉晴家開過急救箱了,哪怕使用者不一定是慶多。

三、血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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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緣”是影片中一個重要的概念,當然也不能等閒處理,這裡列舉兩例。SHOT.31是慶多入學典禮當天,外婆來觀禮,出發前給他拍照留念的鏡頭。另外SHOT.32則是確定要把小孩換回來前夕,兩家人一起到河邊玩所拍的紀念照。從後面這張照片可以看到良多與慶多都是歪著頭拍照,雖然直接反應會是“果然是兩父子”,但有時候想深入一點,良多喜好拍照(從他的相機可以推論),按照攝影的基本原則“拍照時不要死板、僵直”,慶多(看來也是很喜歡拍照)興許也在父親的調教下,深知這個道理,從這點來說,兩父子的相像屬於後天養成。然而一旦對照前一張照片,會發現慶多自己被拍時,仍舊是那種死板的姿勢,這麼一來又回到相像的問題,甚至可以說,是枝已經偷渡了他的回答: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朝夕相處可以超越血緣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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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場戲比較晦澀,但卻非常重要。SHOT.33是一個只有日本導演才拍得出來的鏡頭,這是良多到護士家歸還賠償金的戲,原先他想進一步羞辱護士,卻不料她那沒有血緣的繼子出面制止,良多卻反而像是有所斬獲似的離開護士家,所以才有這個前景是護士深深鞠躬(但良多顯然不會看到的舉動),後景則是良多下樓的鏡頭。這涉及到良多自己的身世狀況:他現在的母親也是父親再婚娶的,即他與母親並沒有血緣關係,這在前面一場歸家的戲中被強調了出來。因此,護士繼子的舉動足以讓他深思血緣問題,於是SHOT.34呈現他走在街上的鏡頭,深處安排了電車從高架軌道駛過,用以強調良多內心的混亂。不意外,下一場戲則是良多打電話向母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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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是枝清楚地讓野野宮成為影片中的核心,甚至說,良多的心境轉折才是主題的具體呈現。因此,他自己堅守著一致性的場面調度。就像野野宮與齋木兩家人第一次在醫院會面的戲,我們始終看到是野野宮看到琉晴照片(SHOT.35)或視頻(SHOT.36)的反應。因為良多的反應是影片最重要的推力。

四、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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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是枝在劇作上安排了一些結構性呼應,提供給觀眾一些聯想的層次。比如說慶多在片末的頓逃都是有跡可尋的。SHOT.37是第一次交換“任務”的隔天清晨,慶多早早就起床,看著門外,盼望著父親來接他。SHOT.38則是正式交換之後,琉晴偷偷跑回家,而良多來到齋木家要將琉晴接回去的戲,慶多一聽到良多的聲音趕緊跑到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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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他聽到(SHOT.39)良多其實是來找琉晴的,於是便負氣地躲到衣櫥裡頭(SHOT.40):他清楚他的“任務”還沒完成。這個躲的動作直接進一步發展到片末的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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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順勢談一下慶多出逃一戲。SHOT.41安排兩父子走在空蕩的街上,這是因為良多一早醒來看到相機裡頭的照片,而第一時間趕來齋木家,所以時間還早,因此街上都還沒什麼人這樣的印象嗎?總之,不論是雨中平交道(SHOT.11)還是街上獨行(SHOT.34),是枝拍攝大全景鏡頭,總是讓周圍地貌清楚地象徵了人物的內在性。這會兩父子頭上那彎曲的遮頂不也是一種相當糾結的內在之外化體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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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自然就是影片的催淚彈:河邊的和解。SHOT.42、43兩鏡頭的對比清晰可見:它們與最初的對立鏡頭(SHOT.3、4)在方向上已經相反了,而背景更是複雜許多;二來是位階也有了差異,求饒的父親現在區居俯角、慶多則在仰視角度占盡了優勢。這場“行走”的戲恰好回應了是枝自己不久前出版的散文集《宛如行走的速度》,他在書中強調他非常在意且經常在影片中強調了行走這件事(誰說不是呢?《步履不停》不但片名就這麼取,該片開場也是老先生不斷行走的戲碼)。再一方面,河邊這小徑有樹叢、欄杆提供了運動鏡頭豐富的前後景變化。讓這場情感複雜的戲更添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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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行走以良多抱著慶多並撫摸他的背作結(SHOT.44)。事實上,這個看似尋常的撫慰動作,在片中依舊非常講究:全片只有良多這個男性角色被分配到這樣的行為,並且,還是在他慢慢地對他周遭最親近的人真的開始“同情”之後,才存在這樣的行動,因此,他第一次這麼做是太太對於逐漸習慣了琉晴在家中甚至淡忘了慶多而感到罪惡感,良多對她的安慰(SHOT.45)。

五、常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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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諸鏡頭的解析,已經很難清楚說哪些是是枝的獨創,但總之這些特點其實充斥在他的作品中(不敢說所有作品,但至少也是後期幾部),也許這也手法已經成為是枝無意識的創作。誰說他在這部片沒有達到他建立的名聲呢?不過,常規的處理也不在少數,有些甚至讓影片有點失色。比如說SHOT.46這個設計感很強的鏡頭,是野野宮夫婦到醫院聽取DNA鑒識的結果,樓梯的層疊一如兩夫妻所懷拽的複雜心情。但這種處理並不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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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SHOT.47,是兩對夫妻第一次會面後,離開醫院時的一個鳥瞰鏡頭,直接透過車輛的對比來凸顯兩家人貧富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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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T.48~50三個鏡頭是全片唯一一處以“溶接”的方式來轉場,這裡是在醫院宣判了抱錯孩子之後,綠看著慶多小時後照片,自責為何沒有發現抱錯,接著就是驅車去和齋木夫妻見面的路途上,分別接了高架橋與交流道的鏡頭,將母親那份糾結感連結到去看自己親生孩子(照片)的路程。這種處理也是非常常見的處理,對觀眾來說少了一份微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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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鏡頭更是直接剝奪了觀眾“看”的樂趣:SHOT.51隱約看到桌上兩個飲料杯的吸管都是被咀嚼過的,在此之前,有拍了一個琉晴咀嚼吸管的鏡頭,因此SHOT.51無疑提供了眼尖的觀眾一個樂趣:雄大也是一個會咬吸管的人。不過,是枝也許是擔心觀眾沒有注意到這個笑點,所以趕忙補上SHOT.52,讓觀眾看得更清楚一些。因此,聽聽觀眾是在前一個鏡頭還是在後一個鏡頭笑出來,就知道哪些人觀影的敏感度較高。但無論如何,是枝放的補述鏡頭無疑讓人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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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地,SHOT.53是良多摸到沙發縫隙裡頭已經折爛的紙花(慶多做給他慶祝父親節的禮物),這個鏡頭停留許久,久到有點“羅唆”了。這也是可以扣分的點。

六、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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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片頭不久,離開入學考試現場,攝影機拍攝野野宮一家人下樓後,攝影機依然緩緩平移拍攝無人的空景(SHOT.54),同天稍晚加班的良多打電話回來報備要回家,慶多急忙匆去接電話,攝影機以同樣的節奏在無人的客廳平移了一會(SHOT.55)。全片幾乎沒有其他這類設置,乃至於它們太讓人印象深刻,還以為片中多有這般設計,事實上,除了這兩鏡頭外,還有片末河邊和解之後,大家等在齋木家門口,當大家看到了良多跟慶多一起回來(SHOT.56),鏡頭卻捨不得給觀眾一個反打鏡頭,看看這對父子一起走回來的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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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因為和解後的父子需要一個緩衝時間,而幾乎無法讓人看到他們的模樣?也就是一種“不可拍攝之影像”所以乾脆讓它留置場外?那麼前面兩個空景餘韻又要表現什麼?一種關於家庭、日常氛圍的捕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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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末,兩家人和樂地回到齋木家,攝影機緩緩升起,這時一道虹光射入(SHOT.57),這是設計的?還是意外拍到的?這道微小的色彩亂入了一種未知的幸福中。至於收尾的這個上升鏡頭,最後停在對遠方一棵大樹的遠眺(SHOT.58),基本上也是完滿地結束了這個無解的難題。但終究,良多在試著去理解家人、小孩之後,不管他最終留下哪一個孩子,他於是成了父親。

Award Winners Press Conference - 66th Cannes Film Fest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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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外爸爸(如父如子)

完整劇情重建

 

開場,入學考試,11月。畫面依舊以全黑開始,有「請進」之類的畫外音。空間幾乎是全白的,彷彿一種「清白」、「乾淨」,或者說「純淨」的意象;這與影片情節有什麼樣的互動,一定不會想偏了。與剛剛的「全黑」也是一個對比。人物的界定:良多(福山雅治)的主導性,以及他看似的民主性──他一方面說慶多的溫和個性像母親(即,不像他自己),又說太溫和比較容易服輸。慶多則按照補習班老師的教導,說夏天與父親去露營跟放風箏,還表示父親是放風箏高手。露營與風箏是影片兩個重要「道具」。

吹氣球,算是參觀日的一項小活動。順帶將片頭人員名單打出來。小孩影像搭配成人演員的名字,慢動作的小孩影像,似乎又對這些名字產生了什麼影響……慶多在這裡多麼開心!我們在片中是很少能看到他的笑容,除了在遊戲的時候。

「然後成了父親」字樣打在全黑的畫面上。

良多對學校的心得。說學校有錢了,妻子綠要他別說得那麼大聲。良多跟其他小孩一起出來了。良多問:「爸爸沒跟你去露營吧?」慶多坦承是補習班老師教的。慶多與母親的互動比較親切:母親很高興說慶多把自己愛吃蛋包飯的事情說出來,慶多則說他做了一個可愛的怪獸氣球。鏡頭在他們走下迴旋梯之後還小小橫移一下,拍攝了空景。

良多回公司加班。在電梯處遇到上司,上司本想偷偷在良多來之前離開的,他與良多的關係有點微妙,他說:「有了能幹的部屬,主管就可以多花點時間陪家人。」看來,他應該是帶有悔恨的心情,在某種程度上,提醒良多也該把重心放一些在家人上。公司內,良多對模型做出一些指示。部下說老闆請吃披薩之類的。

良多家,綠應該是在跟媽媽講電話,然後良多來電,她說:「應該是爸爸打來的」,慶多趕緊去接電話。鏡頭同樣一個橫移,讓人物出鏡,停在客廳的空景上。

路上,良多的車開在夜間的都市裡。地下停車場,良多的車回來。公寓口,良多刷了門禁卡進去。他儼然就是一個「人生勝利組」。

良多家,良多進門,發現慶多在玩wii,綠說難得剛入學考試結束,讓他放鬆一下,良多說一天偷懶要花三天補回。綠於是讓慶多去練琴。良多表示自己才吃了一片披薩,綠說要下麵,良多提醒說不吃爛麵。綠說晚上不該吃蛋,膽固醇高,良多抗議,還讓慶多評理,慶多用手勢比出一個「叉」。一家和樂。慶多房間,綠將慶多哄睡,一邊問某一下屬(還是朋友)調職後的情況,良多表示他並不想關切放棄者的情況。綠則覺得他這樣有點冷血。旋即話題回到慶多,綠表示慶多有比較勇敢了。良多則說,能幫慶多的盡量幫了,再來要靠慶多自己努力。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工作用的設計圖。良多工作室,綠感謝良多特地請假,良多則回應說等案子結束能有空陪他們,綠說:「你這句話都說了六年了。」良多其實不以為意。綠說,醫院打電話說要當面談,希望不是什麼壞事。

餐廳,走道上看到婚嫁的人群。包廂內,這邊則是沉重話題:「抱錯了?這不是我們那個年代才會發生的事情?」良多得知慶多可能是抱錯的小孩。對方也是因為小學要入學,體檢才發現血型不合,只是當時醫院內有三個同時出生的家庭,所以需要驗一下DNA。

良多家,晚上慶祝慶多通過入學,正在吹蛋糕。餐桌上,吃飯、拍照、吃蛋糕。這種戲暗藏著危機:一種日常性的幸福感背後隱藏著對未來的不安。慶多房間,從帶有外頭零星燈光的窗,拍進慶多的房間,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好不開心。房間內,慶多抓著爸媽的說,不斷說著「相親相愛」。

電梯,良多一家。醫院走道,一家三口前往驗DNA,逆光的走道看起來很有壓迫感。診療室內,醫生給慶多刮口腔黏膜,另有醫生在旁拍照。綠緊握良多的手。方正的迴旋梯,看著兩把雨傘一前一後在樓梯間甩著。醫院,畫外音誦著檢驗報告,確定野野宮兩夫妻與慶多無「生物學上的親屬關係」。

雨中的平交道,良多的車等在平交道前,良多突然搥打車窗,說「難怪是這樣啊」。列車通過,綠意外的表情看著良多。

良多家,綠看著慶多以前的照片,良多抱怨說「我就說鄉下醫院不靠譜」,綠表示良多太忙,自己又緊張,而這家醫院是她與兄弟都在這裡出生;不過最終還是怨嘆自己「我身為母親居然沒看出來」……。結束時畫面落在綠撫摸照片的鏡頭上,溶接隧道鏡頭……然後是車開在路上的鏡頭上交流道的彎道使得畫面產生強烈的暈眩感。

醫院,院長、律師與良多夫妻,大概等了許久了,齋木夫妻姍姍來遲(聽到門外由加里說「我就叫你檢查一下油箱……」),雄大推說出門時由加里嫌毛衣難看……雄大自我介紹,由加里看雄大沒有介紹她,才自我介紹;良多則是先介紹自己再介紹了綠。坐下後雙方交換小孩照片,院方表示「100%的家庭會交換小孩……為了小孩的前途著想」雄大則問院方「應該表示點什麼吧?」院方回應正在與律師商量賠償事宜。由加里則確認了一下小孩生日,都是「7月28日」。獅子座,所以後來有體現在琉晴身上,而慶多則明顯是「壓抑」了自己。醫院門口,院方人鞠躬送客。良多則提議找時間帶小孩出來碰面。往停車場走去,良多說要保持聯繫,這裡主要點出兩家的經濟條件之差異。

綠的娘家,下車,進屋。屋內,岳母問說是否見到對方,是什麼樣的人,良多回:「是水電工。」並給上伴手禮,羊羹。綠與母親一小段有趣對話。問「慶多呢?」「睡了,玩了一整天的wii,我的手明天會酸痛。」兩夫妻進到裡屋。裡屋,綠幫慶多蓋好被子,兩人看著他。起居室,母親在上香,綠一邊擤鼻涕一邊過來跪坐。母親講到說鄰居第一次看到慶多就覺得他不像爸媽。……云云,母親給上香的哭泣綠「秀秀」──拍背、撫摸。

簡報室,上司問良多要怎麼處理,良多說他還沒想好,但不會讓這件事影響工作。上司提議「兩個都收養如何?」

百貨公司,野野宮一家又在等齋木一家。綠問他打算怎麼做,擔心會像醫院預測的那樣(交換),良多則表示「交給我處理,不用擔心。」齋木一家姍姍來遲,說是由加里出門時拖拖拉拉,他們一家有三個小孩,琉晴首先自我介紹,然後弟弟、妹妹接著,良多提醒慶多,他才自我介紹。點餐台,雄大說這回點比較多,琉晴早就把飲料拿了就跑,良多要搶付錢被雄大制止,因為雄大要收據,開醫院的抬頭。餐桌上,良多一直在觀察琉晴,琉晴喝完飲料後,旋即邀慶多一起去玩,弟弟妹妹跟上。雄大問到底醫院會賠多少錢,良多表示「起因」比較重要,由加里則說金額也很重要,表示誠意。雄大附議。良多問他們有無認識的律師,表示自己有一個要好的同學在當律師,這件事交給他。雄大跑去跟小孩玩,他跟琉晴一樣,都會咬吸管。良多表示要去打電話。遊戲場,雄大與小孩玩,他被翻了出來,還「Oh!My god!我的脖子。」。餐桌,由加里說,她的嘴賤朋友還說她「紅杏出牆」。停車場,齋木一家先走,慶多捨不得地揮手。綠則出示了由加里寫給她的電話,良多不滿說「幹嘛一副長輩的樣子,需要幫忙的人是他們吧!」

辦公室,良多與律師朋友鈴本。良多問說是否有兩個一起收養的可能,鈴本表示有困難,「親權很強勢」。鈴本覺得良多對「血緣」的態度很老派,並笑他以前就是「爸寶」。這裡的對話無疑暗示了良多小時後就像慶多對他自己這般依戀式的「爸寶」行為。

餐廳,有可能是醫院第一次告知抱錯小孩的那一間,四個小孩在餐館的水族箱前拿著螃蟹、龍蝦之類的海鮮在玩射擊遊戲。包廂內,醫院問「都見了四次面了,應該進展到過夜了吧?」(聽到這句對白,四次在戲院中都沒有聽到人笑……難道是我自己笑點很怪?)由加里則不滿醫院這種催促,一副想趕緊把事情處理完,說不定問題較小。琉晴衝進來「槍殺」大家;然後是他弟弟。良多提議週末先過夜看看。

鋼琴教室,一聽就知道是慶多那生澀的琴音。慶多一邊彈,還一邊偷看母親。綠則坐在外頭,想著想著就哭了。(大概還嚇到旁邊的母親吧?)路上,綠問慶多「你喜歡彈琴嗎?你不喜歡可以不要彈。」慶多回答「可是爸爸會稱讚我。」

良多家,難得聽到慶多的笑聲,原來在跟爸爸玩wii,另一邊綠在電話中跟由加里講慶多的飲食狀態「蕎麥不過敏」、「沒吃過生魚片」云云。這邊良多是跟慶多這麼說,這是「任務」,讓慶多變強的大作戰。

路上,背後有電塔與電線。車上,慶多還用電子鍵盤在練習著。齋木家,良多還沒開到人家的家,就說「喂,這也太……」下車,交換小孩,離開。看得出慶多不安的表情。路上,背後仍有電塔與電線。車上,琉晴玩便宜的掌上機,輸了,「Oh!My god!」綠回頭看著他。

齋木家,慶多到處看。院子裡。店頭,雄大把他招進來,問「你知道蜘蛛人是蜘蛛嗎?」慶多搖頭。此時有客人來,要買燈泡,雄大說「60瓦就好」,客人說太亮尿不出來,「那就40瓦」。客人邀他打棒球,雄大說五十肩提早來報到了。(這個有意義的,一來與後頭他感嘆應該早點生小孩,二來是即使五十肩還是要陪小孩放風箏。)後景有齋木爺爺聞到煎餃香味跑下樓來。慶多聽到由加里在跟小孩數數,跑過去。裡屋,由加里對慶多眨眼。飯菜好了。餐桌上,大家搶成一團,慶多傻眼,爺爺嗆到還把食物吐到煎餃上,由加里要慶多趕緊吃。

良多家,他們則是吃著高檔的壽喜燒。良多對琉晴執筷的方式有意見,綠見此狀,心裡該有多複雜。(鏡頭是前景--良多與琉晴--失焦,而對焦於綠的臉上)。浴室,琉晴在玩夾東西遊戲,好像就是以新的執筷方式。(但我不確定。其實並不是。琉晴還是琉晴。)工作室,良多翻幾張小照片,有琉晴的,是否還有慶多小時候的?

齋木家,由加里看到慶多已經起床,慶多看著窗外,由加里心裡可能覺得慶多急切地等待野野宮夫婦及早到來。由加里讓他拿米去神桌,自己則將棉被翻起來叫醒弟弟妹妹,慶多問說是否能敲鐘,弟弟妹妹、雄大跟由加里陸續過來,問說「慶多君有拜過?」說「在外婆家。」店頭,雄大正在修理遙控車,修好了,弟弟妹妹玩得很開心,慶多在旁看得專注。

良多家,琉晴一個人無聊地玩著玩具,綠在旁織毛線之類的;黑畫面區隔,琉晴望著窗外的市區景色問建築物或地標;黑畫面區隔,琉晴坐在沙發上玩那掌上機又輸了,「Oh!My god!」又出口,關掉電動,問幾點,「2點45分」,「喔…」,繼續打開遊戲。綠問「我們回去吧?」「咦?」「回去嗎?」「好。」

車站,綠帶著琉晴來找齋木家,雄大說不好意思讓妳送來,綠說沒關係,良多在忙,由加里則說「你多學學人家該多好」,他則說「我是『明日事今日不畢』主義者」「你這人生就是那張嘴講而已」「不要這樣說,我人生還沒過完」。在兩夫妻一來一往打嘴砲的同時,綠發現慶多手上有個傷口,雄大不以為意,由加里也補充「小傷口,一下就止血了。」綠問慶多「流血了耶」「嗯。」「有沒有痛痛?」「嗯」。

列車上,綠問慶多好玩嗎?「他們的浴室好小」綠問由加里如何?「一開始有點怕怕的,但她對我很溫柔。」綠提議「我們去很遠的地方……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爸爸呢?」「爸爸很忙」。兩人陷入沉默。同樣身為母親,這種比較心態也是很正常的。

齋木家,一家人洗完澡在擦乾。導演說這一幕是他自己感覺全片最「悲傷」的一幕。導演也確實給雄大一個無奈的神情。

良多家,良多生氣說「把人小孩弄傷了卻沒有一句道歉?」綠抗議「誰叫你不去接?現在對我發脾氣有什麼用?」慶多則說,他們口中的「繃帶」在琉晴家稱「OK繃」。慶多去房間睡。良多是去參加聚會回來的,還說多虧她了,她說「早就習慣了」。綠問說是不是有說到她,作母親的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這時慶多又出來問說下回什麼時候再去齋木家,他想帶著壞掉的機器人過去,說「琉晴爸爸好厲害,什麼都修得好」,良多小家子氣地說「那請他來把暖爐修一修吧!」

良多家,4月,慶多在整裝,準備入學。外婆也在,外婆在說服良多不見得要在意血緣,「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在外婆給小王子慶多拍照時,不速之客雄大來了,也跟外婆說了一樣的話「哪裡來的王子啊?」雄大倒是很快就跟外婆混熟。路上,雄大拿著DV緊跟著野野宮一家人。慶多撿到漂亮花瓣馬上拿給媽媽看。教室,雄大的DV還在拍,他跟良多說「我本來看著慶多的臉想著叫他琉晴,但他就是慶多。」

百貨公司,慶多的機器人真的修好了,良多表情明顯訝異。另一頭,遊樂場上雄大玩不過來,向良多求救,他不理,還是兩位媽媽接手。雄大回到餐桌上,一方面感嘆應該四十歲前生小孩,二方面勸良多要多與慶多相處,「這幾個月來我跟慶多相處的時間都超過你了」,「那又怎樣?時間不代表一切!」「你錯了,時間就是一切。小孩的時間不能等的。」「很多工作沒有我不行。」「父親也是無人能取代的工作。」稍後,櫃臺,雄大又去點外帶,還說家中老頭很像第四個孩子,由加里則說,家中有五個小孩,還在嘻鬧中,良多很認真地說,「那麼把兩個小孩都讓我收養吧!」因此引起一陣不悅。「沒失敗過的人沒有同理心。」雄大如此批評良多。

車上,綠抱怨良多說好不容易熟起來,他這樣講很令人傻眼。娘家,外婆和慶多玩wii。

法院,法庭外,鈴本提醒說,護士當時好像是精神狀況什麼都很正常。齋木家依舊遲到,又推說由加里弄熨斗什麼的,被由加里制止,說「這種場合別再開玩笑了」。綠則率先道歉,並看著良多,向他示意也得道歉。法庭內,三女性起誓。問審,綠表示生完後昏睡了幾天,所以沒注意。由加里則表示交換後不見得好,畢竟他們家經濟較差(言下之意是指,可能沒法給慶多原來的那種生活)。法庭外,護士的兩位繼子女。法庭內,護士則表示她是故意交換的,「老實說,心情很暢快。」她這麼說。因為嫉妒野野宮太幸福。

餐廳,兩家人商量後續。雄大認為賠償金會增加,綠則反應非常強烈,認為必須把護士告進牢,良多則說鈴木表示已過追溯期(五年),綠很不滿,覺得護士根本是算準了才坦白的,還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這句話讓良多很是驚訝。(畢竟他從沒考慮過太太對這件事的感受。)

教室,6月,老師教小朋友做玫瑰花。

去往野野宮老家的路上,良多跟(哥哥還是弟弟,就當作)哥哥(吧)在雨中走著,哥哥要良多記得叫「母親」。兩人說著爸爸如何如何,說他已經「變弱了」。野野宮家,應該「又是」叫外賣了(參照《橫山家之味》)。話題中訴說了幾個訊息:首先是父親賭馬的事情,然後是哥哥笑稱母親「賭錯了」,然後是父親抱怨隔壁三年來老彈同一首歌,接著是父親問起親生兒子的事情,進而灌輸良多血緣很重要,就像賭馬一樣,且強調就算沒住一起,都還是會越來越像,哥哥補充「饒了我們吧!」門口,「母親」(信子)在送他們的路上,跟良多強調不要太相信父親的那番話,相處久的人會越來越像。父親則叮嚀下回送酒別送花。

良多家,慶多仍在練琴,良多看到桌上的玫瑰,還向慶多致謝,慶多表示一朵給良多,一朵給雄大,因為雄大修好了他的機器人。良多說「慶多人真好。」

齋木家,雄大正跟小孩玩得開心。店頭,良多向兩位媽媽表示拖越久大家都痛苦,建議及早交換。齋木家,一早送由加里上班,慶多帶著弟弟妹妹。中午在由加里的餐館,慶多帶著弟弟妹妹來拿飯,由加里給他眨眼,他也回應了一個。在齋木家的院子裡,雄大邀慶多一起露營看煙火。

良多家,良多回來,屋內很暗,綠在跟由加里通電話,琉晴在洗澡。良多要她跟由加里保持距離,她則抱怨說他不懂母親之間的事。她手上的毛線棒敲地板,聲聲敲進良多心中。

音樂發表會,慶多依舊彈得很差。然後是一個很厲害的女孩。慶多還跟媽媽說「她彈得好好」,良多問「你都不會不甘心嗎?不想進步就沒有意義囉」綠反擊「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拼命三郎」「不要把努力說得像缺點」「我是說總是有人力不從心,這點慶多就像我」。

良多家,哄完慶多後(應該是音樂發表會當晚),綠向良多抱怨,說「交給你處理,結果卻要跟慶多分開」。良多說他沒想到,但綠則認為良多一開始就選擇了,於是端出了那句「難怪是這樣啊」她質問「難怪是怎麼樣?」、「這句話我一輩子都記得」──但由於已經有法院戲後面那句「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使得這裡的「一輩子會記得」有點弱。

良多家樓下,玩旋轉地球,慶多給良多拍照。良多要把相機給慶多但他不要。良多家,餐桌上,良多又向慶多交代了一次「任務」,但任務沒有時限。在後景的綠還在希望能終止這項任務。良多家,綠打包。收照片、手印。慶多房間,綠摸著慶多的頭。工作室,良多坐著發呆。

河邊,先是雄大讓琉晴不要放風箏;然後聊起小時候放風箏的事情,良多表示父親從沒帶他放過風箏,雄大說「但你不需要像你父親,如果有時間,麻煩請陪琉晴放風箏」。列車經過。由加里跟綠說琉晴其實很膽小;綠則說慶多想要有弟妹,但她生不出來,所以換個方式給他弟妹,兩人擁抱。再後是河邊,良多說「你不害怕搬過去,琉晴的父母都很喜歡你。」「比你還喜歡?」「嗯,比我還喜歡。」拍照,誰是一家人一目了然。

良多家,琉晴閱讀守則。綠在背景還一直盼著有可能收回交換令(這回綠在背景是失焦的)。良多要琉晴改口叫爸媽不成。洗漱間,琉晴畫鏡子。良多無奈。

齋木家,慶多睡不著,由加里「修」他(搔癢)。抱他,擁抱讓慶多有點不知所措。

公司,8月,良多訝異為何是自己被調職,上司表示他公司纏身,良多回說他不是被告,上司說他知道,他希望良多可以稍微踩煞車,多陪家人。並表示那種油門踩到底已經是舊時代了。

良多家,綠與琉晴的互動逐漸好了,電話來了,是慶多偷偷打來的。工作室,良多指責琉晴畫「爸爸、媽媽」畫的仍是齋木夫婦,這把綠都氣哭了。良多家樓下,綠看著地球遊樂設施。良多家,琉晴敲鋼琴。良多制止他(影片中第一次看到他發怒)。工作室,良多幫琉晴修機器人,但修不好,跟他說「這壞了,叫你媽再給你買一個新的。」琉晴說「下次帶回爸媽家修。」良多把他叫回來,說「你不會再回到那個家了,我才是你真正的爸爸。」然後又試著修機器人。在沙發上醒來,發現了椅子下斷了的玫瑰(慶多做給他的)。

辦公室,鈴本拿護士送來的錢。良多覺得他沒有贏。

護士家,良多還錢,罵她「你害我們家四分五裂了」,她繼子出面,良多「不干你的事」,「干我的事,她是我媽媽」。街上,良多走著。停車場,良多打電話回家向母親道歉(但他還是沒能開口叫「媽」)。

工廠,良多對這裡清閒的工作提不起勁,看到外頭人工林有工人。人工林,照料的人表示自己本來也是建築師。良多抓起樹幹上的蟬蛹,問「這也是在這裡土生土長的?」「可能是吧,但要從外頭進來也不難……蟬從出生、結蛹、羽化一共要花15年。」「那麼久?」「久嗎?」

良多家,琉晴看著窗外放風箏的父子,看到綠在睡覺,偷溜出去。車站,琉晴跟著大人進站。良多家樓下,有地球那裡,綠跑過。階梯,接到電話。

齋木家,晚間,良多去接琉晴。慶多起初一聽到良多的聲音,才想跑出去,就聽到家長講的人是琉晴,便跑去躲起來。店頭,良多抱怨應該斥責琉晴,由加里則反過來說「我們一點都不在意兩個都一起領養。」車上,良多跟悶不吭聲的琉晴說「如果你不想叫爸媽就先不用叫」。齋木家,雄大和慶多、大和在洗澡,雄大跟慶多玩噴水遊戲。慶多房間,綠摸著琉晴,良多坦白「我也曾離家出走。」

良多家,互動變好,一家人玩射擊遊戲。良多還在網路上看帳棚的訊息。琉晴也會叫「爸」了。在陽台玩釣魚遊戲。在家裡搭帳棚。夜間,透過有外頭亮光的窗拍進帳棚內,三人數著星座,綠說看到流星,琉晴趕緊許願,綠問他許了什麼願?他說「希望回到有爸爸媽媽的家。」綠很驚訝,琉晴掩面說「對不起」,良多則撫摸他的頭說「沒關係。」隨後,在陽台,綠在哭,良多問她怎麼了,她說「我已經開始跟琉晴有感情了。」良多不解「那……怎樣了?」「我覺得好像背叛了慶多。」良多拍她、撫摸她的背。

良多家,早上起床,良多拿相機拍照。一邊回放,這才看到相機內滿是慶多偷拍他(背對著、睡著……)的照片,頓時哭了。綠起床問說是否早餐。

路上,電塔、電線。

齋木家,雄大看到良多和琉晴,問「怎麼來了?要買燈泡嗎?」良多叫了慶多的名字,慶多馬上逃出去。良多捉了出去。

路上,慶多一直走著,良多跟著。公園河邊,良多向慶多坦白想念他,(「爸爸不像爸爸」,「雖然這六年來,爸爸幹得很差勁,但爸爸還是爸爸」)也發現了相機照片,還有弄壞了玫瑰花,以及坦白承認他小時候鋼琴也放棄了。在岔路口良多趕上了慶多,抱他,拍背、撫摸,慶多跟當時被由加里擁抱一樣錯愕。

齋木家,門口,大家焦急等待,他們回來了。所有人開心進屋,慶多問良多「你知道蜘蛛人是蜘蛛嗎?」「我不知道耶,現在才知道。」鏡頭往上抬升,拍攝遠處的黃昏。(導演說劇本這裡寫著,「再也分不清誰是誰爸爸、誰是誰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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