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堅持對病毒「動態清零」的零容忍政策,把人民關在家中不得動彈,上海封城初期,還有沒東西吃的管理問題,共產黨治下的中國人,到底還能忍受思想自由、人身自由被剝奪多久?對一整個世代的中國人來說,也許這是第一次感受到共產極權統治的惡,但這種奴役感,可能帶給中國民主自由嗎?共產黨的統治中國,經歷了七十餘年,現在已經到了一個盡頭,還是這只是一個小坎,千年帝制都忍受過的中國人,並沒可能達成民主自由?
按照法蘭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歷史的終結與最後一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一書發展的理論,美國、歐洲這些已達成自由民主(Liberal Democracy)的國家,是「後歷史」的國家,處於歷史發展的最後階段,政治體制沒有其它的進程了,是為歷史的終結。而中國,在共產極權統治下,則還在歷史裡,還在前進,還未到達終點。對信奉馬克思的共產黨人來說,這是很諷刺的說法。馬克思也信仰歷史是有進程的,但他想像的終點是共產主義的天下大同,也就是說,中國才該是「後歷史」的國家。但共產主義的失敗,眾所週知,連中國共產黨都不搞共產主義了,只有嘴上說說「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沒人相信中國實行社會主義,更不用說共產主義了。
福山傳承黑格爾思想,認為自由民主才是終點。如果福山是對的,中國終將走向自由民主,路途雖然遙遠、迂迴,但中國必定會達成自由民主,因為那是人類歷史的必然走向。我同意福山的看法,但我認為中國沒有一個安全的環境供給自由民主發展,中國在未來雖然一定會自由民主化,但不一定會在這個世代,甚至是這個世紀發生。
歷史線性前進的一大支柱是科學思想的發展。科學是有方向性的,高深的科學理論是由基礎開始,愛因斯坦雖然「典範轉移」式的提出相對論,但牛頓力學並沒有真正被推翻,火箭上太空的理論,還是牛頓力學。或許我們該說,隨著科學知識的增加,人類知道更多自然的原則,發展出更多應用自然原則的科技,但科學不是幾十年就來一次革命,去舊佈新。科學有進程,而因為科學有進程,所以人類的歷史,也會有進程,不是轉圈圈式的一再輪迴、重覆。
福山強調,因為戰爭應用科技,所以科學的發展無法擋,因為不發展科技,就要準備亡國,所以就連最鎖國的北韓,都忙著發展核武器自保。戰爭確保科技在人類社會的擴散、前進,而科學和技術的發展,造成資本主義以外的體制,都會出現困境。
人類科技越複雜,科技產品的生產、行銷、消費的規模就大越複雜,不用資本主義的自願交易本質,而想用計劃經濟規範,那是不可能的任務。看看小小手機,小歸小,但整個硬體生產製造和軟體系統應用,複雜程度之高豈是任何政府計劃經濟可以達成?北韓投入巨量資源,生產出所謂北韓獨自研發的個人電腦,也不過是海盜來的外國系統,改成北韓介面而已。而就在他們自豪電腦自製的同時,世界卻突然出現了智慧型手機,這叫計劃經濟如何趕上變化經濟?
改革開放的中國,在加入世貿組織後,和世界掛勾,成為世界工廠。而這世界工廠不但不是政府計劃經濟計劃來的,反而充滿了十足的資本主義精神。中國在世人眼裡,是最原始、最有活力的資本主義經濟體。但這個資本主義經濟,卻在疫情期間,碰上了極權體制。從很多角度看,民主國家和中國對疫情的處理不同方式,反應的是資本主義和極權主義的不同。
因為病毒的變化太快,只有在自願交易本質的資本主義裡,人們才能理性評估,要如何在「封城抗疫」和「解藥不能比疾病還毒」之間作取捨。有生計失去下落的平民百姓不斷要求救經濟,更有擔心生意瓦解的巨富不斷要求開放封鎖,才會讓懼怕病毒的聲音,有適當的制衡,政治決策才不會像中國一樣一面倒,一人說了算。一旦只有一人說了算,目標導向的官僚系統,就只能有一個目標,「清零」。
資本主義下,交易的進行有「信任」的成份,因為一切來往都是自願性。一旦走回計劃集權的路子,「信任」就沒有了。所以在民主自由的台灣,政府不用把隔離的民眾關到方艙,手機定位的使用加上基本的人際關係信任,就可以在Omicron之前,做到幾乎「清零」的境界。但沒有資本主義精神的共產黨,對人民沒有信任,人民也對政府沒有信任,所以「動態清零」其實就是暴力監禁人民。暴力式的強制方艙隔離,顯露的就是計劃經濟的極權體制並無法對付複雜的情勢變化。
Omicron的出現,同時打倒兩岸的零容忍政策,但自由的台灣,因為施打疫苗的準備充足,加上民眾不願像中國一樣持續鎖國,所以可以改變政策,雖然病例大幅增加,但醫療系統沒有崩潰,國門更是準備和世界持軌、開放。而極權中國,卻出現奇怪的走向。明明在高壓統治下,共產黨有十足的時間準備,可以全民施打mRNA疫苗,而且會因為可以採取強制的手段,反而可以有超過世界各國的施打率。但中國竟然沒有這麼做,反而繼續封城「動態清零」,拿2020的手段,對付2022的Omicron。而且就算民怨四起,也沒有施打mRNA,與病毒共存的計畫。
科學造成資本主義的必然,而資本主義強化科學的發展。因為美國資本主義獎勵研發的市場機制,讓科學家快速發展出mRNA疫苗。但逆勢而為的共產黨, 居然公然對抗科學的發展,無視病毒兩年多來的變異,無視科學家的研發,持續抱殘守缺。共產黨跌這一跤,把原本和美國兩頭並立的情勢給跌掉了。讓世人看清,所謂比自由民主更有效率的集權體制,不過爾爾。美國在整個疫情期間,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後來的防疫失敗,再到後來的重新站起來,彷彿在短期間演了一場大戲,給世界人民一眼看清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搭配民主自由的所有好壞。而在品嚐過所有的上下起迭後,觀眾終於可以客觀的給美國鼓掌,而對中國搖頭。
但中國抗疫的失利,只有突顯極權體制無法應付複雜的現代經濟,並不表示中國一定可以變成自由民主的國家。中國可以在經濟上倒退,人民生活不再向上提升,但不代表中國就需要民主自由化。福山也認為,科學發展造成資本主義的必然,但並沒有和自由民主體制有因果關係。中國還是有可能可以維持大致市場經濟的發展,而繼續限縮人民權利,繼續讓共產黨掌控政權。歷史要終結於自由民主體制,還需要科學以外的力量。
而這個科學以外的力量,正在中國醞釀。
我從小看黨外雜誌,因為我做生意的父親,會固定在地方書局,偷偷摸摸地買回家看。在他的中小企業朋友間,流傳一個渴望民主自由的精神。白手起家的中小企業主,平常聚餐,酒足飯飽之餘,就是用他們粗淺的民主認知,共同地訐譙國民黨的腐敗,嚮往歐美日國家的自由民主。他和他的朋友,會用金錢支持黨外政治人物,小的從買民主香腸、黨外雜誌開始,大的則是直接金援給政治人物。許信良在1977年選桃園縣長的時候,陳水扁、林正杰、李敖辦雜誌的時候,都有這些中小企業主的金援。在國民黨還是掌握所有政治權力的時候,這些平民百姓,為什麼渴望自由民主?而中國這麼多有錢的資產階級,為什麼沒有台灣黨外的運動力量?能解釋這兩個為什麼,就能解開中國自由民主之謎。
我父親和我這一代經歷台灣民主化,我們的親身經驗,完全可以驗證福山理論,為什麼人類社會最後會發展成自由民主的體制。 柏拉圖說人的精神有三個組成,一是理性思維,二是身體欲望,三則是一種血性熱情,thumos,「蘇摩斯」,日本人稱為「氣慨」。人為這三種精神驅駛。我們可以了解前兩者如何驅動人的行為,理性思考利弊得失,當然是我們行為的最高準則。而我們像動物一樣,因餓而捕食,因色而求愛交配,也是可以了解。但血性熱情是怎麼回事?
追求民主的中小企業主和血性青年,為什麼要反抗極權體制?不是因為利弊得失的計算,也不是因為身體欲望的指使,而是「蘇摩斯」的爆發。
渴望自由民主,照黑格爾的說法,是由血性熱情所驅動。這血性熱情,唯有得到肯定的時候,才會得到滿足。肯定,recognition,就像食物填飽飢餓欲望一樣,滿足了人的「蘇摩斯」。中國人現下吃得飽、穿得暖,人生只要努力就可以取得相當成就,相對於其它時代的中國人,是相當可以驕傲,而感到滿足的。「蘇摩斯」在習近平大權在握之前,其實也有相當的滿足,看馬雲多意氣風發,在世界上和知名政經領袖,平起平坐,有野心的中國青年,多少人看著他,想著「有為者亦若是」。但這滿足感,很快就讓共產黨打了臉。
但我父親這輩的中小企業主,他們追求民主自由,不是因為他們因為國民黨的控制,失去了成為政經領袖的可能,所以要反抗國民黨。不是這樣的。同樣的,中國人民如果追求民主自由,也不是因為他們看著馬雲的下場,而心有戚戚焉,而不得不為。
「蘇摩斯」有兩種,一種是megalothymia,要超越他人、征服他人的雄心野性。歷史上的有名人物,絕大多數由megalothymia驅動。他們為了要出人頭地,超越世人,而擁有、展現了決心、毅力、智慧,甚至是不顧一切,包含了道德、親情、理性在內的一切,都可以捨棄,而只求一個聞達,青史留名。這個megalothymia也是人類初始統治者的由來,黑格爾說的「First Man第一人」。
在工業革命以前,財富只有一個來源,就是土地,而要讓土地產出財富,得用人力。有megalothymia的領袖,因為其英勇、智慧、過人的能力和機運,變成了部族酋長,變成了封建貴族,變成了極權皇帝,代代相傳掌握權力和財富,也同時奴役他人。貴族與奴隸,是幾千年人類歷史的故事。一直要到三、四百年前的歐洲,這個人類社會的基本關係,才得到改變。
三、四百年前的歐洲,科學和理性思維正在興起,從基督天主教會的黑暗掌控中,逐步成形。但這基督天主教義Christianity,讓歐洲陷入黑暗時代的宗教,卻是所有西方民主社會,平等精神的起源。
尼采說,Christianity是奴隸的意識型態。一點沒錯。不管是帝制下的中國農民,或是歐洲封建莊園的長工,本質上都是奴隸。貴族不做事,奴隸做,貴族掌握奴隸生殺大權。貴族和奴隸都是世襲,人生而不平等,沒有人可以改變命運。但少數吃苦的奴隸,心志磨練出過人的資質,因而生出思想,最後甚至生出行動,造成革命。雖然在現代以前的革命,沒有改變人類社會的本質,但卻逐步生出奴隸的意識型態,佛教的「眾生平等」和基督教義的「在神的面前,人都是平等的」,都是奴隸的意識型態,都是對貴族權力的反抗,都是為內心血性的不滿足而製造出來的想法。
這是第二種「蘇摩斯」,isothymia,對被平等看待、肯定的渴望。這是追求民主自由的最基本理由,「我不要再當次等人,我不願為奴,我要做主人」。這是追求民主的台灣人,內心最基本的渴望。國民黨的權貴,不是我的主人,不是社會的貴族,我們當奴隸太久了,我們只有達到民主自由,當自己的主人,人生才不會有缺憾。我的父親輩,事業有成,家庭尚稱美滿,但他們不滿足當次等人,所以渴望民主,希望改變自己和子孫的命運。我們則是憤怒青年,國民黨政府的貪腐,不正義,壓迫人民,把人民當奴隸,在我們眼裡,就是等待被革命的腐敗貴族。唯有民主化,才能滿足我父親輩的渴望,才能消滅我輩內心的怒火。
在習近平之前,中國人知道共產黨的特權,知道他們自己是次等人,但不以為意。大躍進和文革,把中國人嚇壞了。共產黨弄得不好,餓死人是可能的。因此當共產黨改革開放,把中國人的溫飽、基本生活水準提升到史所未有的程度,中國人對共產黨是滿意的。這滿意,一直持續到2021年,眼看世界受病毒肆瘧,中國人一樣歲月靜好,更讓中國人對自己是次等人的事實,視而不見。
但Omicron疫情之下,生活因封控而逆轉,連溫飽都出現問題,請問要如何對共產黨滿意?越對政府不滿,越發現自己是次等人,甚至是長工、奴役,任由主人打罵使喚,不得異議,不得二心。而主人還要你捨棄基本人倫,以國家大局為重,不要任意妨害抗疫。不要談人身自由了,人命都如此輕賤,在共產黨治下,人如螻蟻。
共產黨越高壓,中國人越明白整個共產政權是怎麼回事。中國不過是回到千年帝制,「皇天在上,賤民在下」。此前的小康溫飽、榮華富貴都是虛幻。共產黨越宣傳習近平思想,越稱頌共產黨政府德政,越激發人民反感。isothymia趨使的平等渴望沒得到滿足,民怨就如悶在鍋裡的熱氣,等著掀鍋爆發。
但共產黨掌握了史所未見的國家集權機器,輔以高科技,共產黨可以把所有追求民主的星火,在燎原之前給滅了。共產黨可以把中國鎖成北韓,依然掌有權力。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雖然認為民主自由之勢不能擋,但不認為在短期之內會有中國民主化的機會,除非共產黨自己崩解。而共產黨像蘇共在1989年一樣崩解的機會大嗎?
台灣的民主化,除了從下而上的人民對民主的渴望外,還有兩個力量促成。一是蔣經國的晚年轉性,二是美國的外在壓力。蔣經國之前殺人無數,但他老年推動的本土化,以及在美國施壓下放鬆的政治權力,讓蔣家積了不少陰德,給台灣民主開了個窗。如果不是蔣經國的晚年開明,台灣民主化,還要遲個不少年,搞不定還會出了習近平之類,完全逆轉自由民主進程。
中國現時需要的,就是共產黨內部開明派的轉向。共產黨在習近平的終生稱帝、動態清零之前,不管內部鬥爭多麼激烈,最後都是以黨繼續掌權為重,有一個統一團結的面向。但共產黨從來不是鐵板一塊,派系鬥爭永遠與權力共存。關鍵在於,習近平治下,被統一團結的派系,沒有其它的出路。江胡鬥,鬥不過的,至少也能讓子孫脫產國外,繼續過好日子。但習把這些路,一個個封了。鎖在國內的高官、紅後代,沒有好日子,只有苦日子,最後一定有叛變。
而派系內鬥要事出有因,動態清零和接下來的經濟蕭條,如果變成鬥爭的引子,那就有可能有共產黨人,拿著民主自由開放的旗子,引民意當後盾,兩力相結合,而促成民主化。但中國現時沒有安全的環境給民主體制發展。
福山的理論雖然指出了自由民主的必然,但自由民主的路徑卻是indeterminate,在發展前無法預知的,他沒有相應的理論指點路徑發展的可能,但如果我們仔細看現代民主的興起,我們可以發現「安全」的環境,才是民主生根,持續走向不可逆的階段的重要原因。古希臘發展出了雅典民主,但雅典民主滅亡了。在眾多貴族寡頭統治城邦之間,雅典的民主顯得相當孤獨而脆弱。斯巴達的貴族戰士,不能忍受人人平等的民主思想擴散,徹底危害了斯巴達的生存原則,所以伯羅奔尼撒戰爭裡,斯巴達一舉把民主的希望給廢了。
普法戰後統一的德國,雖然有著世界最高的科學、文化水準,但卻沒有一個安全的空間讓德國民主可以生根。德國像一個躺在歐洲大陸的巨人,時時伸展手腳,壓迫鄰邦,而相對的,德國也要面對諸邦的進襲。德國大使曾對邱吉爾說,你們海島國家無法了解,在歐陸,擋在敵人的威脅之前的,只有戰士的胸膛。也就是說,德國沒有安全感,所以軍事主義是必然,而民主體制會弱化了國家,弱化了集體動員的能力,而威脅到德國的生存。
的確,美國地處兩大洋之間的廣大美洲大陸,南北二鄰弱小而無害,歐洲大國距離遙遠,美國的民主自由,可以在安全的環境裡發展,而且因為自由民主體制的建立後,美國的社會還提供了機會給俱有megalotyhmia的野心志士發展。不管是經濟,還是政治,野心家有著無窮的機會求得飛黃騰達。而且隨著人口增長,市場擴大,各行各業都有可以出人頭地的機會,連以前想都沒想過的行業,都可以成名致富,更是讓megalothymia發揮。不僅不會讓野心家走向軍事奪權,而且野心家得到的肯定與滿足,還會反過來想要保護這個讓他們發達的體制。
所以安全的環境,所抵擋的對象,不僅是外敵,也是內部的野心家。
1914年的歐洲,在費迪南大公遇刺之後,像個火藥庫一樣。而最中心的德國,社會卻是充滿了megalothymia無法滿足,意氣風發的德國人。「打、打、打」的民意呼聲,才是德國參戰的理由,德皇的野心,反映的也只是德國人的渴望。這個不安全的社會,在威瑪德國達到最高峰。野心家四起,最後拿下政權的希特勒,立馬廢掉民主制度。德國要一直到二戰後,美國展現至高無上的武力後,才真正達到一個安全的環境,讓德國民主可以發揮,而讓德國可以和美國、英國一樣,進入「後歷史」,而再也不是歐洲的安全威脅。今日,沒有一個法國人會認為有一天德國會武裝侵略法國。
這個外在強加的安全體制,主要就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北約的首任秘書長說,北約的任務,就是把俄國人擋在外面,把美國人留在裡面,而把德國人壓下去。所以初始的美國駐軍,除了保護德國不受共產威脅外,也是要就近監視德國。
一旦德國對外對內的安全得到保障,資本主義和民主自由就自動解決德國人thumos的問題,平等的民主,安撫了isothymia,無窮的經濟機會,塡飽了megalothymia。德國經濟機器的背後,所仰賴的動力,和希特勒的戰爭機器是一樣的,只是前者造福人類,而後者禍害千年。
日本的遭遇和德國幾乎一模一樣,美日安保條約,和北約一樣,確保了日本對外對內的安全,因而可以一度成為幾乎追上美國的世界經濟強權,也不讓人擔心軍國主義再興。台灣在二戰後,沒有像日本、德國一樣,被強迫接受民主自由體制,但最後也是靠著美國,才走向民主自由。
因為中國的軍事威脅,所以台灣極度仰賴美國軍軍保護,也讓國民黨威權政府不得不聽命於美國。追求民主的台灣人,從外部遊說美國政府施壓國民黨,逐步放鬆政治控制。這才是我和我父親能夠有「黨外」來支持的原因。可以說,沒有美國,就沒有民進黨。
而美國的安全保護,也讓台灣社會在擁抱民主的過程裡,不用太過擔心軍事政變,沒有一個台灣的可能獨裁者,可以避免美國的干預。而八零年代的美國,對獨裁者,沒有太多的耐心。一來一往,台灣的民主,就在安全的環境下生根,而不再擔心逆轉。
中國能有這樣的安全環境嗎?
對美國而言,提供中國安全保護,讓中國自由民主化,是人類福音,而且符合美國國家利益,所以美國當會樂意擔保中國的民主安全,而且除了美國之外,世界也沒有一個國家有這個能力介入中國事務。
但要美國介入不容易。雖然有許多的中國人「口嫌體正直」的假反美真親美,但共產黨的洗腦教育,讓不少中國人還真的沒辦法不戴著有色眼鏡看美國。美國要成為中國的安全保護,難以想像。唯一讓中國死心塌地的像日本一樣看待美國的機會,可能得要打一場讓中國徹底失敗的戰爭。而兩個核子大國的戰爭,沒有人能預料會有什麼後果,不打比打的好。
但在共產黨內鬥的情況下,有可能讓開明派,引美國勢力自重,而達成美國安保中國民主嗎?有些可能,但一樣得經歷大變,也許是激烈的內戰,或者是慘絕人寰的飢荒,才能讓美國變成white knight,白馬騎士,來調停中國的內鬥。但這可能性也不大。
難道中國不能自己安保民主自由嗎?不能。
孫中山的革命,推倒了千年帝制,為什麼中國就不能走向自由民主呢?不能的原因是因為Thumos蘇摩斯,沒有得到滿足。血性的野心家,忙著逐鹿中原,先有蔣介石,後有毛澤東。一統的中國,為什麼沒有民主自由。因為中國還在歷史裡面。中國要上億的人民,足夠的人群,取得了基督教義般的「人人平等」精神,才有辦法脫離當人奴隸的命運。在蔣的時候,中國沒有這樣的奴隸意識型態,毛的時候,更沒有。但諷刺的是,習近平的時代,中國人就要有這個意識型態了,因為中國不再一窮二白了。
但如果在奴隸的支持下,共產黨的開明派,鬥倒了習近平的集權派,奪權的共產黨人有辦法接受自由民主嗎?有一個很大的可能是,共產黨的統治鬆動後,受壓迫的少數民族,大舉暴力進行恐怖攻擊,而取得新政權的野心家,正好用「安定、秩序」的理由,逆轉民主化。這也是為什麼中國的自由民主,需要一個外來安保力量的原因。沒有美國的強力支持保證,少數民族沒有理由放下反叛的武器,沒有美國恐嚇、壓制奪權、掌權的野心家,民主化不可能安穩進行。
也就是說,沒有美國介入的話,中國的未來民主化,會是曇花一現,很快就倒退到現在俄羅斯一樣的強人統治,因為中國沒有一個安全的環境來發展民主。但美國要怎麼介入呢?如果介入的不好,核子強權還是可能打起來。
中國終將自由民主化,但前路崎嶇。中國人眼前還是先得過了習近平稱帝這關。沒有不想當次等人的渴望,就只能終生為奴。希望這新冠病毒,就是中國人覺醒的契機,也是共產黨亡黨下台的喪鐘。
原文出處【普通人的自由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