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柯林頓剛當選美國總統,管理大師彼得‧杜拉克(Peter F. Drucker)便寫了篇「總統的六條守則」,提醒柯林頓注意一些不變的法則,平庸者可藉以守成,英明者違之照樣受傷。
別自以為有把握就亂下賭注
第一條,搞清楚那些事是必須完成的?(What needs to be done?)
注意,是”need”(必須),不是”neo-”(新的);是”done”(完成),而不只是”do”(做)。總統必須依現實狀況做決策,並排出優先順序,不管他喜不喜歡。杜魯門原偏好搞國內福利,但二戰之後不到數月,就發現堵住史達林比什麼事都重要,因此將重心放到了馬歇爾計劃。
第二條規則:集中力量做必須做的事。
政府資源有限,在一定時間內,只能做好一件事,或做了十件事,卻都沒做好。好的政策,一條就夠了,備多力分,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分。
第三,別自以為有把握就亂下賭注。
羅斯福把最高法院視為新政的「石頭」,想把它踢掉,結果失敗;柯林頓想把同性戀逐出軍隊,卻使其民調降至谷底。賴清德不是沒有橫柴入灶的前例,但在立法院朝小野大的現實下,賴必須學會多方協調,凝聚共識,擴大參與,而非固執對抗。
第四,好總統絕不做微觀管理,而要組成專業有效率的團隊,
他自己則站在專業的肩膀上宏觀調控。卡特一天工作十六小時,那四年卻是美國自二戰以來國勢最衰的四年;接下來是美國人最驕傲的八年,報紙漫畫卻形容雷根在幕僚激辯的時候削蘋果、打瞌睡。行政院長不該只是總統的傳令兵,政府團隊也不能老被技術官僚綁架,好的團隊一如好的職業籃球隊,有一堆明星球員,而不是只有總統一個明星,一切向上看齊。
第五,總統在政府裡沒有朋友,
這也是林肯的名言,因為好朋友太多,容易造成貪污腐敗。同樣的,中國歷代王朝,歸結起來只亡於外戚、宦官、與權臣,這些都是皇上的至親好友。崇禎罪己詔中「出仕專為身謀,居官有同貿易。…勳戚不知厭足,縱貪橫於京畿。」皆是太依賴「自己人」的後果。
第六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是杜魯門告誡甘迺迪的名言:「一旦當選總統,就要停止競選。」
選後滿地找「戰犯」,還把手指頭指到別人家去,便是一種還沒選完,煞不住車的概念。不論朝野,領導者自己放不下選舉身段,那其他人又如何敢「一笑泯恩仇」呢?當選總統的那一刻,他的下一個目標不是連任總統,而是治理好這個國家,這比任何「策略」都有用。反之亦然。
選後,大家都在總結輸贏的原因,都在發洩選舉中的不滿,甚至不服輸的栽贓作票,想再搞一次運動,或報復選舉中的恩恩怨怨。大家卻忘了,這次選舉其實還是有其正面意義,而且不知不覺中產生了「共識」。
從「蔡英文路線」裡找答案
最主要的共識,就是確立了「蔡英文路線」,將成為朝野政黨未來對於兩岸、國防、外交的共同底線。賴清德宣示將遵循「蔡英文路線」,被中共拋棄的柯文哲也如此宣示,不論是否為選舉策略,這表示40%+26%=66%,三分之二的選民已認同蔡英文路線。另外的三分之一,國民黨,雖然表面上不認同,但侯友宜表達加強國防力量,保衛台灣的決心,最後階段切割了「相信習近平」的馬英九,其實也用行動表達了其動搖的意志,內部的本土藍與親中的戰鬥藍正在拉扯,實際上也不得不向蔡英文路線靠攏。
什麼是「蔡英文路線」?中華民國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兩岸互不隸屬,親美防中,維持現狀,但這種現狀要靠美國的軍力、自主的國防、國際盟友的支持來共同維持。民主自由的體制不會改變,拒絕一國兩制,反對武統與軍事威嚇,保衛台灣的立場也逐漸趨同。這種趨同其實是件好事,也是朝野政黨對話的基礎。新總統應該回顧選舉過程中,各黨趨同的主張,例如蔡英文路線、取消巴士量表,興建社會住宅…,以此作為合作對話的基礎,並分享成功的光環,而非獨攬功勞,或永不停止打擊對手。
考慮召開國是會議
如此,台灣才能逐漸脫離統獨惡鬥,形成美國那種「兩黨外交」,即在國家安全與對外事務上,朝野政黨是有共同立場的。但這麼做的缺點是:民進黨從此將難以再用「抗中保台」作為切割敵我的利刃。站在國家的角度,朝野需要在國家認同與國安層級上保持一致;但在政黨利益角度,放下抗中保台的利刃,會使執政黨必須更專注於內政問題,沒有簡單的勝利公式。要站在國家的立場尋求共識?還是站在政黨立場繼續切割?端看各黨領袖們的智慧。
所以,個人認為,與其專注立法院龍頭歸於誰家?蔡賴兩位總統,不妨召開「國是會議」,或「政黨領袖會議」,尋求在兩岸、外交、國防方面的共識,與可以共同推動的政策。各黨共同宣示,「中華民國就是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兩岸互不隸屬,但希望展開對話,保持和平。讓各自的支持者都能脫離選舉情緒,回到國家的正常營運。台灣不能天天在選舉,天天在切割與區隔,當選舉結束那一天,我們都該忘掉競選。
當美國跨黨派訪問團,選後拜訪三黨候選人,都得到正面回應之時,我們也期待,有一天,我們也能派出跨黨派的訪問團,去各國宣示台灣捍衛民主自由的決心。當50個國家發出賀電,向台灣人民抗拒中國威懾,選出自己的領導人,堅持住民主自由之時,我們更當珍惜這個機會,做好台灣的整合,做好內政與堅實的準備,應對中共持續的武統威脅。
原文出處 吳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