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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瑞珠 影評 : 《撼山河撼向世界Free Beats: The Musical Journey of CHEN Ming Chang》

陳明章紀錄片
我同事常會說想跟我一起去看試片,但他們通常只想看好萊塢超級英雄片,當我說要看台灣紀錄片時,大家都興趣缺缺,他們不知道的是,陳明章根本是台灣的超級英雄,而且這部紀錄片明明就比好萊塢超級英雄片更精彩、更動人。

電影的第一個鏡頭是在我家旁邊拍的,身為土生土長的淡水人,我其實不懂人們為何這麼喜歡到淡水,淡水夕陽不就長那樣,數十年沒變過,我從小看到飽,沒辦法矯情地假裝有啥特別的情懷,只有「台北慫」才會「野人獻曝」假掰地跑來淡水看夕陽吧?但是陳明章和林正盛一開場就說,『你看淡水河邊就像威尼斯一樣』,我想,嗯,好吧。

這個鏡頭只是個引子,要介紹的當然是陳明章的暢銷金曲【流浪到淡水】。這首歌後來成為淡水的代表歌,不過歌詞訴說的是一群從外地流浪到淡水的走唱歌手,李炳輝在紀錄片中說,陳明章說要幫他們發唱片,他第一個反應是,『怎麼可能?』本來決定要發這張專輯的索尼唱片還臨陣脫逃,陳明章後來又找了魔岩,而且叫他們別浪費錢宣傳,陳明章自稱,『我都做倒好幾家唱片公司了!』然後這張沒啥宣傳,姥姥不疼爺爺不愛的專輯,跌破眾人眼鏡,成為台灣傳奇。

這時的陳明章已經歷經【黑名單工作室】、【下午的一齣戲】時對戒嚴時代的憤怒,和對本土文化的苦心孤詣,也寫過傳唱全台的【伊是咱的寶貝】,也因為幫《戀戀風塵》配樂,名揚國際影壇了,但【流浪到淡水】的轟動,讓他走入台灣的尋常百姓家,這首歌幾乎人人朗朗上口,就連不會說台語的人,也能唱上幾句。陳明章本來就隨時在搜集和鑽研台灣的走唱藝術家,挖掘出金門王和李炳輝對他而言似乎是順理成章,但這對盲人歌手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都超越時代,這麼多年過去,不得不佩服陳明章的慧眼,但陳明章並不知道自己的非凡之處,他覺得他的創作只是寫出所見、所想和所聞,而他的創作泉源就是他的故鄉,北投。

北投不愧是台灣的走唱文化之都,從小耳濡目染,長大後的陳明章又致力於搜集台灣的鄉野傳唱歌曲,從布袋戲、歌仔戲到南北管和彈唱曲,他都能取材引用,發現月琴後,更自創多種組合的月琴吉他,他自由奔放的節奏讓伍佰覺得一頭霧水,但正是這些興之所至的曲調,讓台灣失傳的歌謠重生。

北投的各式那卡西給了陳明章最初的音樂養分,但他也全台走透透,從恆春到深山的原民部落都去探詢,致力想把台灣幾乎失傳的傳唱曲給找出來,重新編曲,賦予這些台灣特有的音樂新的生命,陳明章拯救的雖然不是整個地球,但他拯救了在我們共同生活的這片土地上的瀕臨絕種音樂啊!他怎麼就不是超級英雄了呢?

這部電影叫《憾山河撼向世界》,【憾山河】是陳明章一首劃時代的歌曲,大家一起喊『起兵啊』仍十分震撼,龍王再老,也不會把大好的太平洋江山就拱手讓人,無論如何要一戰,陳明章吶喊著,『我要做反骨第一人』時,也讓人覺得年過六十的陳明章仍有《抓狂歌》和【黑名單工作室】時的反叛精神,這張專輯洋溢著陳明章的青春熱血,也集結了陳明章一甲子的創作精華,電影片名叫《憾山河撼向世界》彷彿大器地向全球下挑戰書,我就說他是超級英雄吧。

不過英文片名《Free Beats》意思完全不同,竟也貼切,就如同伍佰在片中說的,陳明章的拍子是跳脫西方傳統樂理的,曲調也是自創的,他宛如一個頑童,只在天地間戲耍著,就寫出傳世歌曲,靈感來了就趕緊隨便從垃圾桶中找出破碎的衛生紙寫在上面,問他學月琴要怎樣算出師,他說,『在路邊彈有人丟給你十塊錢,你就出師了啊!月琴就乞丐琴啊』,我知道陳明章沒有帥氣披風、超炫蝙蝠車或是住豪宅之類的,但他只想寫市井小民的歌曲,替販夫走卒寫生活的歌曲。超級英雄不就該心繫黎民蒼生,陳明章怎麼就不是超級英雄呢?

原文出處 何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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