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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丁衍:我與敬愛的何肇衢老師


昨日才從臉友版面得知敬愛的何肇衢美術老師已仙逝,除了不捨之外,最感慨的,先生竟然是因疫情感染而不治!

回顧自己在臉書上以借題發揮而談何老師對我的影響貼文至少有6次,可見我對他的敬愛。何老師是我小學美術老師(北師附小); 我沒有美術世家的背景,而當年小學生愛畫畫也沒什麼值得表彰(升學主義風氣盛行),所以不如說是自修美術,矇瞳走上這條路 ; 或者說,所有堅持走在藝術創作不歸路者,對於“藝術啟蒙”一詞絕不只是單純的“領悟” ; 若無貴人提攜以及藝術同好的切磋砥礪,這條路還真不易走盡!

話說回來,我小學立志當畫家就是受到何肇衢老師的薰陶 ; 容我再次重複:

小三時期雖有校內美術比賽獲獎過,但那只能算是一種美術陶冶表現,一般要到高年級(五/六年級)才可能受到美術老師的正視,換句話,高年級的美術素養可以很容易判斷出來 ; 平時還有節慶壁報活動,在這些瑣碎的表現中,都可觀察出兒童對美術熱愛的本質,而小朋友自身也因周邊的讚美或鼓勵而漸漸生自信,但這最後還是要經過“專業權威”的肯定,否則很難受到長輩的支持(再次提醒:在“升學至上”教育體制中)。

總之,何老師在我六年級時終於給了我全校水彩寫生比賽的第一名!(我知道很多人得過第一名)早期北師附小是台北師院附屬小學,算是“天龍國”最有名的小學,而何老師在師院畢業後即可進入該小學擔任專任美術老師,這說明他在繪畫與兒童美育都有亮麗的成績。

何老師有一間美術教室,也是他的畫室,所以每次進教室就會聞到亞麻仁油的香味。我出於好奇,常會溜到他放畫架的角落,看到書桌和地上畫箱裡有被擠過的油畫顏料,歪歪扭扭,十分好奇。印象深刻的是某次師院學生來教室參觀美術教學,結果領班老師大聲問:你們班上哪一位畫的最棒?結果大家就指向我,於是一窩蜂地擠過來看我畫什麼?那是水彩課,主題是將基隆八斗子的郊遊印象畫出來,我剛好畫完海灘滾浪,看到有人擠過來,感到很不自在,東一句,西一語的讚美,我忽然在海面上畫了一個卡通“大力水手”,結果把實習學生嚇到閉嘴,我想這也可以算是我天賦的“達達”自我啟蒙吧!由於我是全校“調皮”出名的,所以我並沒有受到處罰。

不久畢業準備考初中,那個暑假母親聽人說何老師有收學生,問我是否想學畫?我當然答應,因為這樣就可以玩油畫顏料了!見到何老師,他問我想學什麼?我看到有兩位青年人在畫石膏像,於是說我也想畫,但何老師說:等你長大再畫!順手給了我水彩紙,要我去校園自己找題材。我很認真畫,果然畫畫可以專注在自己的世界,尤其可從觀察事物中掌握造型的能力,那時已領悟出“勤練習”是很必要的過程。一個月下來,我自覺突飛猛進,每次繳件讓何老師看時,他說我每張都畫得很好!(似乎感覺可不必學了)

暑假結束,我開始唸初中,後來遇到鼓勵我的美術老師則是另一個故事了。不過我始終記得何老師說等我長大再畫石膏像,但這一等就到了高中考美術的前夕,可惜我並沒有與何老師聯繫,或許這也算無緣吧!

唸了大學才了解何老師的畫風(同學中就有他的指導生),也知他是名畫家,由於課程很重,所以沒有私下另拜學何老師的想法。直到某次我以一張自畫像參送台陽展(入選),由於是評審當日辦退件,參賽者在博物館門前等候通知,剛好何老師也是評審委員,我禮貌的向他問安並自我介紹,沒想到他還記得我(名字好記),但他卻說我最好不要畫照片!我本能地回說是對著鏡子畫,但由於匆促,我只好回去反思。其實當年正是“照相寫實”的高峰期,或許他是不希望我走上這條路吧!

總之,藝術路線終究是由自己決定。之後我與何老師在展覽會場交集的機會增多,但畢竟我還是學生,受考驗的路還很長。時間飛逝,何老師作育英才無數,桃李滿天下,他持續關心年輕人的創作,後來他總算觀察到我是認真走上藝術不歸路,所以向朋友介紹時,還會將我列為“得意門生”之一。

最後藉此追憶一個對他特別感恩的例子:某年某美術館在評審典藏作品時,由於我的作品票數未過關,但後來何老師主動薦言,高度肯定我的作品,乃至再次投票後得以榮幸入典藏庫。藝術永遠是見仁見智的課題,我雖不是何老師的入室弟子,但他確實有在默默地考察我,而我也曾經反覆親睹神遊他的傑作。何老師平易近人,畫如其人,永遠散發著愉悅的爽朗色彩,讓人無法忘懷,真不愧是台灣畫家常青樹的典範。

圖說:
上:2013 在廖修平老師的畫展巧遇何肇衢老師,趕快合照留影(何老師也是廖老師的美術老師)。
下左:1996 何老師極力推薦我的壓克力畫。
下右:何肇衢老師的油畫色感明快且繽紛。

原文出處 梅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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