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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史

【藍敏女士嚴峻拒絕蔡培火追求的故事】


1946年的5月,我為了解除家兄戰犯之名,自屏東來到上海;正巧光華醫院的張錫祺先生,於5月23日舉辦台灣同鄉會,我亦被邀前往參加。

次日早上10點,錫祺之弟錫鈞帶著身著長衫的蔡培火,以長者的姿態來找我。那時我對蔡先生只聞其名,耳聞他在天津特務機關出入,並未見過。

遂問錫鈞:「這位先生是誰?」

他說:「啊!妳不認識大名鼎鼎的蔡培火先生啊?」

我說:「失禮,我不認識。」

隨即問他何事,我有事須先離開。

他問我要去那裡?

我說到南京親戚那裡,有要事待辦。

他又追問在南京那裡?

我說:「到南京前軍令部長徐永昌先生官郎。不知張先生有何貴事?我沒什麼時間。」

錫鈞才說:「是這樣啦!蔡先生此番,將回台任省黨部副主任委員,但元配已過世,所以希望找個合適的小姐。」

我說:「很好呀,他想娶誰?」

張說:「蔡先生很中意妳,不知妳可否跟他回台做省黨部委員夫人?」

我一聽,認為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問題,可是又不好當面給他難堪。

張則繼續說:「蔡先生還會買兩克拉的鑽戒給妳。」

此時我實在忍不住了,乃對張說:「張先生,這次我是因為遇到麻煩事,才來上海和南京,即使想結婚,也不是現在,對兩克拉的鑽戒也沒興趣。若我想要,當年家父再大的鑽戒也會買給我。」

張急急說明:「不是啦,不是鑽石的問題,僅表示他對妳的敬意而已。」

我說:「我實在沒辦法答應,請蔡先生去找個比我更好、更適合的小姐,若他想買五克拉的鑽戒也無所謂,我現在有要事纏身,實在無法顧及此事。」

他仍不死心的說:「沒關係,蔡先生會等妳。反正大家都是台灣人,都認識嘛!他一定要藍小姐才可以。」

我實在被他說得很煩,最後丟給錫鈞一句話:「張先生,我現在要走了,改天再到光華醫院看你。」

便轉身趕往上海的Palace Hotel。

六月一日,家兄和陳全生同赴南京,徐元德和勾副官到下關車站來接我們,趨車直赴西箭路碑亭巷三號徐部長的官郎。

時徐部長為陸大校長,向未回府,我們到達後,先拜見徐夫人白吟璧。

徐夫人年約四十餘,很有威嚴,後來知道她是天津人,北京師大第一期畢業生。

翌日,徐部長返回官郎。

略事休息後,我簡單向他報告1945年8月15日至1946年2月中台灣的情形。

如接收台灣之貪污、軍隊軍紀之混亂,最後談及政府對台人戰犯處理的問題,也談到家兄面臨的窘境。

對此,徐部長對我表示,需和其他部門研究後才能解決,要我們在南京等候。
〔按:趙正楷先生編的《徐永昌傳》(山西文獻社,1989年2月出版)頁335曾述及:1945年9月7日,徐將軍代表受降後,曾應蔣介石之垂詢,兩度報告戰犯的處理問題。徐部長向蔣主席建議:除九一八、七七事變時濫殺無辜之首惡,不可原諒者外,不必多所株連,深獲蔣介石嘉納。〕

這次到南京我之所以住在徐部長永昌先生的官郎,乃因徐先生原和我們有親戚關係,我表嫂即是徐先生元配劉夫人的妹妹,所以此次才借住徐家。

在徐公館歇息兩日後,沒想到被我拒絕的蔡培火,仍不死心的要錫鈞帶他追到南京來。

幸好是日徐先生已因公外出,徐太太是不管事的人,但官郎內副官、勤務兵甚多,若請他們進來,勤務兵一定會奉茶招待,甚是不妥。

而且,我對他們冒冒失失的追來南京甚為不悅。

所以在勤務兵告訴我有一位老老的人來找我時,我即請他們倆到大門口說話,不客氣的對錫鈞說:「張先生,我在徐先生的官邱也是客人,不能請你進來,拜託請你回去。」

那時我只想趕快請他們走,他們也無趣的走開了。因不想太過叨擾徐家,兩、三日後,我們遂在徐公館附近賃屋而居。

將回台灣時,我打電話給錫鈞,要他轉告蔡培火我配不上他,因為我只是一介平民,他是要做官的,我們並不相配。

錫鈞又提蔡培火準備買兩克拉的鑽戒給我當訂婚戒指,我對他們兩人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實在惱火。

錫鈞也不應該,我和他是朋友,不想想我是個才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怎麼能配六十歲的老人?

即使不談年齡,論家世、學養和氣質,沒有一樣是適合的。

因此要錫鈞叫他娶個有錢人的小姐,從今以後我不想見他,也不會愛他。

半年後聽說蔡培火娶了個外省小姐,沒有鑽石戒指,只有一個銅戒指。

照蔡培火的說法是:他現在做官,清廉第一,不可有奢華之氣,銅戒指表示兩人「同心同力」,共同為將來奮鬥。

本文節錄自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95年6月出版:【藍敏先生(女士)訪問紀錄】

藍敏小傳:
藍敏女士,1921年生於屏東郡里港庄223番地(今屏東縣里港鄉玉田村玉田路48號),藍鼎元之九代孫。父藍高川為日治時期之名人,與林熊徵、辜顯榮同受明治、大正、昭和天皇之敘勳。

1939年畢業於台北州立台北第一高等女學校,後赴日本東京女子大學外文系就讀;未幾,父逝,在台處理父喪完竣,轉赴上海,先後於聖約翰大學攻讀政治系、金陵大學修國際法。

抗戰時,曾為盟軍登陸台灣一事,冒生命危險,自閩徒步入贛,向中美合作所主任戴笠先生建言,並為戴笠先生攜發報機回台。

回台不久,因其兄藍家精戰犯一事再赴南京,並與徐永昌先生次子元德結褵。

光復後,先後投資過台灣貿易公司、金山農場,並一度取得可口可樂公司的台灣代理權。藍女士一生多采多姿,智慧與風範流露於其人生各階段,其不為困阨所擊倒的個性,誠為堅強女性之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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