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子我很喜歡看董橋的散文。董橋是印尼華僑,來台灣當僑生,唸完成大後到英國留學,最後在香港報界工作,因為黎智英的蘋果日報的關係,台灣才看到這個才子的文章。喜歡董橋的文章是他的文筆總有一點淡淡的愁,所寫的人物,不管是印尼,還是台南,還是倫敦、香港,都極有故事性,而且因為他的關係,這些筆下人物,幾乎都是文人,都是中國古代文人的樣子,有竹林七賢一樣的瀟灑,也有文天祥、史可法一樣的慷慨,讀董僑的文章,有一種既熟悉,但又陌生的距離感。
但二千年的政黨輪替後,董僑對民進黨,尤其是陳水扁的批評,讓我頓時覺悟,這些香港的仕子文人,也許懂自由,也許反共,但他們是不了解民主的。他們是失根的蘭花,他們心中的台灣,只是非共的、傳統中華的淨土,他們漂到台灣,浸潤過國民黨帶來的中華文化,他們又漂到港英殖民地,不中不西,叫著清朝執政機關的名字,領受英國的法治自由,但卻永遠認為自己是中國人。他們的根,是在四九年以前的中國,但那個中國,已經沒有了,共產黨把他們的根挖乾淨了。
所以他們以為「禮失求諸野」,四九年來台的國民黨,保存了他們想像的根。但他們不知道,三寶壠的華人小學、檳城的華人寺廟,為什麼只是隨著時代逐漸消失的遺跡。他們不知道,國民黨把台灣當成反攻大陸、復興基地的荒謬。他們只知道,僅存的寫繁體字、教中國歷史的地方,逐漸的去中國化、本土化,是多麼的低俗。滿口台語喊凍蒜的民進黨政客,一點一滴地消滅他們高貴蘭花僅有的一點根。所以他們恨台獨,他們討厭民進黨。
今天在台灣像是區桂芝一樣的泛藍選民,有著像董橋一樣的悲情,但沒有董橋一樣的文彩,所以只是失根的雜草,看了就討厭。討厭歸討厭,我可以理解他們傷感的來源,但他們因為討厭民進黨,而轉頭接受共產黨,讓人完全難以理解。董橋不懂民主,不知道民主是人民作主人的道理,但他至少是知道自由的價值,再怎麼討厭民進黨,他也不會走向舔共這種下流路。四九年來台的文人,有胡適這樣的高度,但這些不肖子孫,忘了白話文的先祖反共的教誨,國民黨為了舔共,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失根的雜草,一把火燒了,一點都不可惜。
董橋、國民黨遺民之外,現在又有一批所謂反共華人出來罵民進黨的驚奇現象。他們把反共的希望,寄予中華民國,他們想像中國原本可以有一個不一樣的歷史,他們以為當初國民黨留在中國,中國人現在就可以過上像台灣現在一樣的民主自由、安和樂利的生活。這種比較之後造成的想像,是許多海外反共華人對台灣民主共同的投射。他們真心以為台灣住的是「同胞」,台灣人對中國的末來不但有責任,還有義務。所以民進黨變成他們的敵人,因為民進黨不但去中國化,民進黨還沒有積極促成反共大業,民進黨只管台灣人。
二大爺們,你們共產黨的口水吃多了,滿腦子統一大業,滿心吃台灣人「同胞」豆腐,要中華民國負起統一中國大業,你們可曾想過,你寄情的國民黨,現在是俯首跪在共產黨的前面,稱臣乞求碗飯吃吃。討厭民進黨?沒有民進黨和台灣人民,共產黨理你個國民黨?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失根的蘭花,還是失根的雜草,他們不懂民主的。他們不懂人民當家作主的至上價值,也不懂民主一定導向住民自決,更不清楚中國的大一統思想和民主是不相容的,他們也不會知道,沒有民主,自由、繁榮、富裕,終只會是曇花一現。
原文出處 陳家煜